北京湿疹网上医院 http://disease.39.net/bjzkbdfyy/210116/8596237.html今年春节回去,我是在大哥家吃饭最多的一次,主要原因是他家来的客人多是年轻人,几个侄儿和侄女都从外面回来啦,想和我这个最年轻的长辈说说话。
尤其是大侄女做得一手好菜。
有时我注视大哥,他正看着席上的20几道菜,满脸的皱褶里盈满了满足感。
大哥已是花甲之年,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和历经沧桑的脸,不禁想写一点我耳闻目睹的大哥的一些事。
农民大哥确实不应该当农民,从他不俗的谈吐里,从他那几柜的、摆列得满满的书籍里,从他拙劣生硬的干活架势里,真不适当。
但他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苍天捉弄人啊。
大哥是54年生人,据说生下来时简直就是喜庆娃娃,又白又胖,白的像面团儿。
那个时代还是生产队,我的父母在生产队给大伙做饭,母亲除了给大哥喂乳外几乎都是来去匆匆,抚养就靠姥姥一个人,因此姥姥对大哥有不可替代的养育之恩,所以就是现在一提起已逝的姥姥,大哥的眼圈就是红的。
大哥慢慢的长大了,的个头,相貌堂堂,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最突出的还是白。
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吃饭是个问题,几乎人人都吃不饱,大哥也是如此,的个头只有斤。
于是大哥想到了当兵,因为踏过中学的门槛再加上个人条件,大哥顺利的入伍了。
当的是通讯兵,但是他有致命的弱点就是天生的胆小,有几次部队实弹演习,炮声隆隆,把大哥吓得*飞魄散,于是他找领导要求调离,领导把他调到别的部门,但他仍然不能接受枪炮声,就又哭哭啼啼找领导要求提前复员,一次又一次的找领导再加上发自内心的哭嚎,领导只好叹息的摇摇头同意了他的提前复员。
大哥就当了两年兵,那时的大哥应该是19岁。
大哥回家乡啦。
回家乡干什么呢?
当过兵又上过学,村里安排他去村办小学教学生娃,但是大哥是当老师的材料吗?
他天生的胆小、善良、随和,根本没有威严震慑住顽皮的学生崽子。
据说在他的课堂上都是乱哄哄的,打的喊的叫的,你追我打的,扑蝶捉禅的。
有的学生竟然趴在大哥的肩上或腿上和他调侃,大哥有时捏一下他们的鼻子,拽一下他们的耳朵,有时用中指轻弹一下他们的脑瓜,学生们全都嘻嘻呵呵的。
学生的父母担心了,村领导也担心了,这哪里是教学生,分明是误人子弟。
于是大哥的教学资格被取消了,当了平头百姓,教师生涯也就半年之久。
和大伙一块儿干农活根本不行,瘦瘦弱弱的,举手投足都不是那回事。大哥就是竭尽全力的去干活,也还赶不上最弱的那个的10分之一。
在干农活时,大哥就是笑料,谈资,姿势太生硬了,你看别人弓腰抬腿像回事,是真正的庄稼把式。
大哥怎么办呢?
幸亏大哥运气好,那时大队里有供销社也就是代销点,代卖油盐酱醋、烟酒糖果品之类的等等,刚好供销社缺人,把大哥顶了上去。
在那里需要认字算账打算盘,前面说过大哥刚好上过中学能胜任。
那几年是大哥过得最滋润的几年,即脱离了土地上的劳作又能挣工分,那时大哥已经结婚了,是邻村的女子,家里很富裕,干农活却是一把好手,割麦子,施肥,犁地,锄禾样样精通,就是连土生土长的庄稼把式看到大嫂的一招一式,那麻利劲,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在农活上比大哥强十万八千里。
她也就是相中了大哥的长相和大哥当时的工作环境和地位而已。
婚后一年,大哥大嫂有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现在的大侄女。
在那几年里大侄女得到了充分的保养,大哥在供销社挣工分,大嫂又能干,所以把大侄女滋养得白白胖胖的,聪明伶俐又好看。
可是好景不长,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变迁,供销社倒闭取消了,土地分田到户了。
大哥又失业了,大哥的磨难来了。
在烈日炎炎的土地里干农活,大嫂总是手把手的教大哥怎么干法,可是仍然不行。
例如锄禾,大哥锄禾时总能把禾苗生生的枪毙很多,看到在大太阳下被大哥毙命的禾苗被太阳晒得蔫蔫的惨兮兮的,大嫂总是牢骚满腹,既怨又恨的拍打大哥几下,恨铁不成钢的老大一阵。
再看此时的大哥,不自然的耷拉着脑袋,默默无语,汗水把衣服都渗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大哥尽力了,但是,怎么办呢?
大哥仿佛对庄稼活表现出一种天生的迟钝与陌生。
大哥的日子开始下滑了,别人家却在慢慢的前进着,这时候大哥的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也就是二侄女,她们都要吃零食和穿衣吃饭,大哥感到了压力和负重感。
于是穷则思变,大哥根据以往在供销社的经验干起了小卖部,卖点油盐酱醋、烟酒糖果之类的赚点中间的差价。
都知道那时都很穷,村里人去大哥那里买东西多半是赊欠的居多,再加上大哥的随和软弱性格,你说都是乡里乡亲,亲戚里道的大哥怎么好意思开口管人家要账呢?
收不来钱,去镇里进货又需要钱,小卖部的命运只维持了两年宣布倒闭,且大哥此时又背了一些债务。
债主催逼,大哥无奈。
这时大嫂又生下了第三个孩子名叫春红,因确实养不起,无奈之下给了自己的亲戚,可想当时大哥的心情。
有时候大哥干完农活坐在或躺在田间地头或者是沟坎上,总是觉得有一种声音在向他召唤,他不间断的做着远行的梦。
大哥决定跟村里人出去干建筑了,地点是天津。
大哥和村里人到天津后,跟一个小包工头干活,建筑工地大家都应该有所耳闻,满天星星上班,满天星星下班。
那是90年代的初春,早晚有点冷,又刮风,飞沙走石,环境恶劣,工作的艰辛那是用语言无法言说的,用大哥的话说那是人间十八层地狱。
大哥在那里干了二十天吧,小包工头在一次饭后张开了他那镶满金牙的嘴,宣布开除了两个人,一个是最能干的,这个不说大家就猜到是谁啦。
用包工头的话说,大哥干活是这群人中最弱的,干活架势太假了,太令人发笑了,比娘们还娘们;那个最能干的实在冤枉,单名一个木字,一天不说一句话就是干活,可是没有眼力劲儿,不会算计,当别人吸烟聊天时,他在那里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的干活;别人算准了包工头该来巡视监工了,他却坐在碎砖烂瓦上吸烟歇息,由此可见包工头也是个草包。
大哥又狼狈的回家了。
大哥遇见过三次最绝望的事。
一次是在自家的地里种树,要想富多种树吗。
但是刚种上一年多就被村干部领一群人给砍了,原因是不可以在可耕地里种树,是违法的,势必会影响邻家的庄稼。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树苗被一棵一棵砍伐,大哥落泪了,那是悲愤的绝望。
我们应该同情大哥的苦衷,同时我们也应该理解村干部的做法。
第二次是卖树秧。
种树不成,大哥想起买卖树秧,贱买贵卖,赚点中间的差价。
那时大哥真是辛苦,早晨两点多起床,捆绑好架子车,就顶着满天星斗去五十里外的周口市贩卖。
平坦的路还好些,要是遇上沟坎,上坡的时候,大哥双手攥紧车把,攀绳深深地咬进肉里,火辣辣的疼,大哥的头勾得碰到了地,弓着的身子像极了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汗水霎时就能把衣服粘贴在身上。
那时的意志肯定模糊了,那时大哥一定在想,如果老天让你穷苦奔波,你就坚韧的承受和接纳吧,为了生活,为了家庭,为了嗷嗷待哺的孩子;如果老天让你幸福,你就欣然的去安享幸福吧。
到集市后,大哥脱去上衣时,那白白的肩膀上就像是爬上了一条粗粗的,红艳艳的蛇,那是被车上的攀绳勒的。
贩卖树秧也是好景不长,在一次卖完树秧后,由于数天的劳累,再加上精神恍惚和失*落魄,大哥一不小心架子车把路边的一个早点摊给碰翻了,碰巧的是这个摊主是一个地痞流氓的弟弟开的,一下子就把大哥吓傻了,摊主开口就要求赔款元并扣留了架子车。
大哥只好绝望无奈的回家了,回家后的大哥缩在角落里,任凭大嫂的唠叨,这次应该是悲凉的绝望。
第三次是二侄女赤脚踩上了碎玻璃,脚上划了一道大口子,虽然及时包扎了,但是不几天仍然发了炎,红肿的厉害还发烧,找本村的医生说医院。
大哥仍然是用架子车拉着大嫂,大嫂的怀里抱的是双目紧闭的二侄女。
到医院后,主治医生说来的太晚了,说这是破伤风,很难医治,让大哥大嫂做好思想准备,可能天折,准备后事吧。
那时的二侄女应该是五六岁的样子。这时的大哥浑身筛糠似的紧抱住二侄女,痛哭流涕,大放悲声啊。
还好,在医生的努力下,在苍天的垂怜下,二侄女转危为安。
现在的二侄女已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家庭平稳幸福的成长着,这次大哥的心情应该是绝望的伤心,悲哀无助加上无奈。
90年代中期,对,我写的是90年代。
大哥已经有了四个孩子,给亲戚那个例外,末一个是侄儿。
这时大哥家的生活更困窘了,统筹款上面的捐资助学费、超生子女费等等的苛间杂税迫的大哥更愁苦了。
那时流行装卸工,就是去郑州省会去当临时装卸工人,我们村就去了好多人,有时十天半月回家一次,既挣点钱接济家里又不耽误帮家里干农活。
所谓装卸工就是一群一拨的拿个大铁锹站在马路边等待货车主来招呼,啥活都有,装卸煤炭水泥沙子,面粉大米楼板瓷砖等等等等,全是硬过硬的力气活。
此时的大哥已经历练得差不多啦,满手的老茧,手指也变粗变大了。就这活也竞争,你去了,你掏力挣钱;你没去你就挣不到钱。
有时一个装卸活只需几个人就行了,却呼啦啦围上来几十个人,乱哄哄的你争我抢,打架斗殴事件时有发生。
大哥从来不争也争不过别人,他都是等别人把轻巧的活抢完了之后和几个同他差不多的人去干最笨重的活。
睡觉就睡在马路边专为他们准备的破旧的饭店里,地下铺些稻草,臭虫虱子跳蚤,但是这些人往下一躺都能呼呼大睡,任凭臭虫虱子在脸上爬来爬去而毫无知觉。
大哥装卸工还挨过打呢,就是发生了几句口角,那个莽夫半吊子在大哥身上打了十几棍,大哥只是用破被子蒙住头丝毫未动,装卸工都是些什么人干的,素质人品修养,他们那里会有,大哥你怎么可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呢?
在虎豹豺狼的群里,大哥应该是一只高贵洁白的羊,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没有尊严和地位,在惊惧中,在心惊肉跳中,在无奈中存活,有时受伤或者是被吃掉的可能。
那次大哥也落泪了,他同情这群愚昧辛苦艰难的人们,同时也为自己的命运感叹。
怎么办呢,为了上学的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大哥在咬牙坚持呢。
大哥去郑州的时候应该是初冬,已经很冷了。
大哥十天半月没回家,大哥一月俩月没回家,到第三个月的月末,大哥回来了,满头的脏乱的头发,灰白瘦消的脸颊,胡子也没刮,破衣烂衫的,浑身混杂着难闻的刺鼻的气味,就是乞丐也比他体面几倍,简直就是一个肮脏的狮子头也不过分。
据说大哥在这三个月里没洗过澡,没理过发,没刮过胡子,更别说换洗衣服了,整天就是吃饭干活睡觉。
有时困得站着就能打盹,拄着铁掀就能睡觉。大哥是在自轻自贱作践自己呢。
大哥曾经的玉树临风那里去了?
大哥曾经的一表人才哪里去了?
生活啊,你真会改变人。
当大哥把三个月挣的元钱如数交给大嫂时,大嫂的双眼红红的,泪水早已打湿了眼眶,大嫂失声痛哭了。
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你贫穷自然会遭到嘲笑侮辱和攻击,大哥忍受不住时便在地上或旧报纸上写打油诗:
中国有奇峰,隐在云雾中,平时看不见,到时露峥嵘。
现在大哥真的露峥嵘了,住着在村里数一数二的红白相间的二层小洋楼,高大的院墙,屋里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窗明几净,摆设齐全。
此时的大哥正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看书或者是看电视呢,有时也眯一会儿。
现在的大哥很幸福,子女们都在茁壮的成长,也争气,出外打工挣了不少钱,这栋小洋楼两年前就盖起来了。
春节期间,在和大哥吃饭说话的间隙里,大哥有时抱着自己还不到一岁的孙子逗乐,外孙,外孙女七八个喜庆热闹的在大厅里穿梭,大哥的头发虽然花白了但满脸都是盈盈的笑意,农民大哥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农民大哥确实不是一块当农民的材料。